1954 年农历二月的一天上午,天空阴沉沉的,地面落满了一层白霜,寒气袭人。两岁多的我和一个同龄的小伙伴外出玩耍,不知不觉中,两个小孩一起来到猪栈子街道尽头的一个水塘边。
我们身着厚厚的棉衣棉裤,脚穿棉鞋,每人双手拿着捡来的树枝,站在水塘边拍打着水面。聪明的小蝌蚪一见有人拍动水面害怕了,它们摆动着小尾巴成群结队、慌慌张张地向水塘中央游去。我望着远去的蝌蚪,天真地想去追赶。我碎碎地移动脚步站到水塘的最边上,身子向前倾斜,不停地挥舞手中的枝条拍打水面,蝌蚪反而越游越远。突然,我重心失衡,站立不稳,一个摇晃掉入了水塘中。小同伴看到我落水了,丢掉树枝慌慌忙忙地逃跑了。落入水中的我惊慌不已,手拍脚踢,想站起来脚踩不着底,想攀住塘边的石头手指却够不着,整个身子完全依赖着棉衣棉裤的浮力不下沉。我眼睁睁地望着水塘边的道路,可天寒地冻,路上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影。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头戴白色圆帽留着长长胡须的菜农挑着一担空高椅簸箕从此路过,他目视正前方匆匆地走着。我一见来了人,似乎看见了救星,高兴地用手猛地拍了一下水面,水的响声惊动了他,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转首看见了浮在水塘中的我,立刻停住脚步,忙不迭地放下担子取下高椅簸箕,快步走到塘边。他一只脚站在岸上,一只脚踩在塘边凸出的石头处,双手牢牢抓住簸箕的架子对着浮在水面的我轻轻地一捞,我准确地落入簸箕中。老人用力把簸箕提上岸,双手将我抱扶起来。我的双脚已冻僵,站立不稳,全身上下湿淋淋的,冰冷的水直往下流,牙齿打颤,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清楚。善良的老人担心我被冻伤了,毫不犹豫地丢下自己的扁担和簸箕,牵着步履蹒跚的我,一路护送到家。
父母看到我一副狼狈相,又心疼又害怕,老俩口迅速给我脱光了湿透了的衣服用小棉被包起来,烧了一大堆草火供我取暖,又是给我喂红糖姜汤水去除身上的寒气,忙得团团转。第二天,父母亲备下一份厚礼,携带着我去拜谢了我的救命恩人——家住桃花坪阮家山一位张姓回族老人。
同年,新中国开展一场轰轰烈烈的对农业、手工业和民族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运动,将个体所有制改造为集体所有制和全民所有制。农村成立农业生产合作社,土地耕牛和主要生产工具等生产资料全部归集体所有,农民在合作社参加劳动,各尽所能,按劳分配。城镇手工业成立不同行业、不同门类的生产合作社,手工业者携带自己的生产工具入社,按照评估的价值确定股份参与分红,社员平等参加生产,各尽所能,按劳取酬。
在县人民政府的宣传鼓动下,苦难出身大字不识一个的父亲,政治觉悟不断地提高,他非常信任共产党,相信共产党的政策是为老百姓着想的。
他憧憬着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美好的共产主义生活,以满腔的热情投入到社会主义建设的滚滚洪流之中。他和母亲主动将自家的田地鱼塘无偿上交给七里农业生产合作社,积极带头携带缝纫机案板裁剪工具等和另外十七位缝纫手工业者组建了隆回县缝纫生产合作社。社长钱华元,副社长王茂田,两人均是半脱产,即半天生产半天工作。
原来茂田、华元回乡下参加土改分到了田地,但是,他们不会耕种,茂田成家后又和华元两人先后回到了桃花坪。解放初期,共产党南下工作团几乎都是北方人,新来乍到,不太了解湖南的民风民情,迫切需要大批的本土干部,茂田、华元年纪轻轻,活力四射,自然成为了党的培养对象。
经过土改、镇压反革命、三反五反等运动的磨练和考验,他们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了党和人民政府的基层干部。
刚刚组建的隆回县缝纫生产合作社困难重重,没有集中的生产场地,没有营业铺面。更重要的是部分社员的思想没有跟上时代前进的步伐,长期习惯于个体经营的他们根本不适应大集体生产方式,思想散漫,上班时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开会学习更是如此。加上农村普遍成立了农业生产合作社,社员们外出走亲访友、上街办事都要请假,因此,县缝纫社的生意清淡,社员们收入减少了,牢骚话、埋怨声不断。
县手工业联社的领导果断决定,下乡支农,到农村去建立缝纫服务点。
经过调查研究,社里在县城周围十里外的乡村设立了七个服务点:北山、雨山、南松、花门、紫阳河、三阁司、山界。一个点安排一个社员,营业额扣除房屋租金后全部上交社里,每个月由社里按规定的比例发放工资, 超额有奖。未下乡的人员全都留在县城。
老实厚道的父亲视缝纫社为自己的家,他深知,目前缝纫社是创业时期,各方面都很困难,只要大家共同努力,将来一定会发展壮大的,自己白手起家的经历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何况现在是新社会,又是一个人民政府管理的单位不更容易做到吗?!父亲下定了决心,他不顾自身的残疾和有三个年幼的儿女的拖累,毅然决然地报名下乡,两个徒弟领导十分了解师父的人品和性格,欣然同意他下乡到紫阳河。
1955 年初夏,父母带着我、姐姐和只有五个月大的妹妹冬梅前往紫阳河。
紫阳河地处赧水河上游南岸,距县城约十二里地,一条青石板路直达其对岸。南北码头终年各停泊一只半敞篷木船,日夜摆渡行人过河。
河面宽约一百三四十米,碧蓝色的河水缓慢地流淌,清晰透底,艄公双手轻轻地摇动船桨,水面泛起一片片白色的水花。站在船上遥望对岸,南岸码头上方是一座高大宏伟的牌楼,牌楼中央上方书写着“紫阳河” 三个大字,周围全是名匠雕的栩栩如生的人物雕像和精美的山水画作。
码头两边悬崖陡峭,悬崖上挺立着十几棵古树,有的遮天蔽日,有的只是光秃秃的躯干。
我们渡过河,走过一段斜斜的坡道,爬上三十多级台阶进入了牌楼。
牌楼内有二十几栋二层全木结构的瓦房,分立两排沿着坡道向上延伸,两排房屋之间是一条小溪,溪流从南向北穿过村落和牌楼右边的峭壁,大坡度地流入赧水河。两边的房屋均为大屋檐,屋檐延伸至小溪边,屋檐下是行人过往的通道,宽约一米有余。小溪边家家户户都装有固定护栏的长木凳,供行人歇息之用。小溪两边每隔一二间房屋铺有一块厚重的松木板,方便人们的交往和沟通。
我们租住在村子左边最中间的房子。房东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个子较高,手脚勤快,做事风风火火,一看就知道是个勤劳能干的人。她早年丧夫,传统的她没有再嫁,靠着殷实的家底和自己的努力养大了两个漂亮的女儿。大女儿中师毕业后在长沙工作结婚,小女儿正在县城读高中。
她拥有三线两间两进全木结构的房屋,前一进有一铺面,三间房子,除自住一间外,全部租给了我家,二楼完全空置。后一进只有一层,前为厨房饭堂,后面是牛栏猪栏厕所。
父亲创建的陈记缝纫店二十年来名声远扬,方圆几十里地有口皆碑。
他来到这个小小的山村不久,人们众口相传,很快长铺、龙拱、五里等几十个乡村的村民都知道了,紫阳河又处在这些乡村去县城的必经之道上,因而前来缝衣服的顾客络绎不绝。不管是付现金的,还是临时赊账的,父母都一视同仁,不管是高档布料还是低价布料,他们都一丝不苟地裁剪缝纫,朴实的村民纷纷议论,陈师傅没有一点名师的架子。他们努力的工作给家里带来了丰厚的收益,月月超额完成任务,不但领取了可观的定额工资和超额奖金,而且为缝纫社破除困境做出了比其他人更大的贡献。
我小时候活泼好动,喜欢到处奔跑玩耍,跟着父母来到有水有山的乡下,更是有了一片广阔的天地,放了“野牛”。
每天,我跟在村子里的小伙伴们后面,手里挥舞着竹条或树枝,在屋后面的山脚下冲上冲下,口中不住地叫喊着:“冲啊,冲啊!”我们或在村里的屋前屋后窜来窜去,整天跑个不停,搞得灰头土脸,浑身上下到处都是脏兮兮的。有时母亲把我拖回家洗了脸,拍干净衣服裤子上的灰尘,搬来一条小木凳令我规规矩矩地坐在旁边。我老老实实地坐了一会儿,目光开始游离,身子开始移动,眼睛的余光不时地瞟着他们,趁着他们不注意一溜烟又跑出去了,回家时又是一副蓬头垢面的邋遢相。父母又爱又恼, 打,舍不得;骂,怕口无遮拦骂不吉利的话;讲道理,年龄太小听不懂。
父亲气恼不过,只好叫我跪在一条小板凳上,谁知折腾了一天的我,竟然趴在旁边的长凳子上睡着了。
有一天上午,雷鸣电闪下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倾盆大雨,从山里滚滚而来夹带着沙土的洪水,经过屋前小溪地向赧水河倾泻,赧水河暴涨。
村里的小伙伴们都没有出来,我闲来无聊,沿着屋檐下的道路向小溪的上游走去。走到了房屋的尽头,我将捡来的树枝丢入小溪中,然后高声叫喊着往下游猛跑,追赶着在翻滚的洪水中时隐时现的枝条。跑到了小溪下游的房屋尽头,我转身沿着原路返回到上游,又一次往溪中丢入树枝, 继续跟踪追击。如此往返几次,只有三岁多的我累了,就坐在自家门口的长板凳上休息。
过了好一会儿,我自觉无趣,又起身慢慢地爬上板凳,站在凳子的边沿, 左手抓住护栏,伸出右手掌去接屋檐上流下来的水。由于我的手臂太短了接不到水,身子不由地向外猛一倾斜,护栏的木方比较粗,我的小手抓不稳, 只听“扑咚”地一声,我掉入了激流中。对面有一妇女刚好从屋里出来倒水, 她见到这一险景,急得摔掉手中的木盆,双脚不停地直跺地,声嘶力竭地大喊道:“金明掉到水里了,金明掉到水里了。”正在埋头缝纫的父母亲听到呼喊声,立即抛下手中的活儿,不要命地冲出来,和闻讯赶来的乡亲们一道冒着瓢泼大雨飞驰奔往河边。
我在急速奔流的溪水中手舞脚踢拼命地挣扎,时沉时浮,身子不时地被洪流冲撞到溪边的石头上,石头滑溜溜的,无法阻拦我的身体。霎间,我被冲过平缓地段进入陡峭的激流中,波涛汹涌的赧水河就在眼前,在这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奇迹出现了。一位村民见下大雨涨大水,清早就在小溪和赧水河交汇处放入一张捕鱼大网,他每隔十几分钟起网一次。正当他想再次起网时,大雨中隐隐约约传来人们的呼喊声,他略一迟疑,手中紧握的网绳猛烈地抖动了一下,一个沉重的物体冲入鱼网。他急急地收起鱼网,睁大眼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孩子——我得救了。
父母看到凶猛湍急的洪水,以为我早已被冲入大河,恐怕连尸体都找不到了。没有想到他们刚过牌楼口,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村民怀抱着我走了上来,他们一下子瘫坐在台阶上悲喜交集接过我紧紧地搂抱着,又是哭又是笑。
回到家中,父母脱掉我的衣服,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全身上下,被洪水冲得晕头晕脑的我身上竟然没有任何伤痕。乡亲们纷纷说道:“神奇,神奇,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陈师傅俩口子人太好了,是老天爷保佑了他们的儿子。”
自从我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劫难后,父母生怕我再有闪失,特意聘请屋后独居的易启爷爷看管我。易启爷爷年近六十岁,瘦高个子,面容慈祥,为人忠厚本分,一生从未结过婚,一个人孤独地住在我们租住的屋后一座破旧的小平房里。父母很同情他,经常给他送些米油肉食,有时还送些糖果零食。易启爷爷身体比较虚弱,不能干繁重的体力活,因此,很乐意地接受了这项任务。他每天牵着我的小手东走走,西逛逛,或上山观景,或坐在树下给我讲各种鬼神故事。我跟着他天天在一起玩耍,开始很新鲜,很快乐,时间一长,成天和一个老人在一起,又感到厌烦了。
一天下午,临近黄昏时,易启爷爷临时有事不在我身边,贪玩的我拔腿就往河边码头上跑。码头上停着几只空舱的木货船,货船两头尖中间大,三个年龄稍大一点的小伙伴正在船中央嬉戏玩乐。他们一下从这只船爬到那只船,一下从那只船爬到另一只船,玩得可开心快乐了。我看到这情景心里痒痒的,立马爬上船,要求和小伙伴一道玩耍。小伙伴们提出爬船比赛,我高兴地答应了。我年龄小从未爬过船,哪里是经常在船上玩耍的乡下孩子的对手,第一轮我输了,可又不服气,要求再来一次。货船只是船头用铁尖竹篙插入河底固定,船尾没有固定,船又是空舱,稍一用力,船只就会漂移,紧挨着的两只船之间就会露出缝隙。我们年幼无知,根本不可能懂得这些常识。
第二轮比赛开始,大家一心一意地沉浸在欢乐之中,费劲地爬船,谁也没有注意到船一下紧挨着,一下又漂移开了。我正爬得高兴又起劲的时候,突然,有人用力推了一下船舷,两船之间立刻出现了一道一尺多宽的缝隙,我还未来得及反应,“扑咚”一声,直接掉入了河水中,两船又合拢了。我睁开眼睛清晰地看见河底,水不深,站起来头顶住了船底,用手推船,船底滑滑溜溜,也没有推动船的力气。我沉在水中呼吸不畅,憋得十分难受,张嘴呼吸河水立时涌入喉咙,只好大口大口地喝水。恰巧就在这时,救星从天而降,一个船工正好有事来到码头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 他立即跨上货船,抽出竹篙,撑开船只,沉入水底的我露出了水面,我又一次死里逃生。
事后,母亲给我换上干爽的衣服,父亲紧紧地搂抱着我,嘴角颤抖,忧心忡忡地对我说:“崽啊,你现在是爸妈唯一的儿子,是我们的宝贝心肝, 你再也不能到水边去了。你看水是朵花,水见你是冤家,你已经出了三次事故了,事不过三,千万千万不能再出事了。”父母忧虑的神情,悲戚的话语,深刻在我幼时的头脑中,铭记在我幼小的心灵里,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独自流连于江河水畔,是一个名符其实的“旱鸭子”。
我的童年充满着欢乐和甜甜的回忆。年龄越来越大的父亲对我格外的疼爱,清早起床要亲亲我,白天干活时常叫我到身边,让他亲上一口,晚上带着我睡觉时会讲二十四孝的故事。只要我在他身旁,哪怕遇到再烦心的事他都不会发脾气,总是一副乐呵呵的笑容。小时的我特别地粘父亲,喜欢扯他嘴角上的胡子,喜欢跟着他到外面玩,更喜欢趴在他的右腿上坐“摇摇摆摆”。每当我一说要坐“摇摇摆摆”,他就会放下手中的活儿,伸出右腿让我坐上去,两手牵着我一双小手,右腿轻轻地上下摇起来,边摇边唱:“金啊金,银啊银,金金老婆哪去寻,到宝庆府寻。”
说来真奇妙,二十三年后,我真的在邵阳市 ( 原宝庆府 ) 找到了情投意合的终身伴侣。
1957 年春末,中央鼓励各界群众广开言路、畅所欲言,对党的各级领导机关和政府的工作谈看法、提建议,大鸣大放大字报,很快全国出现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局面。隆回县城也不例外,大字报铺天盖地,各个单位天天晚上开群众大会,领导坐在会场上接受群众的批评意见。
不久,风声陡然转向,急风暴雨的反击资产阶级右派进攻的运动开始了。
县里每个单位都分配了右派分子的名额,集体单位不是反右重点,因此,隆回县缝纫合作社没有指标。社里某基干民兵坐不住了,没有右派人物怎么反右,那不是空对空。此人身体粗实,嗓门大,说话做事比较凶狠,身为手艺人却非常热衷于政治运动。他几番五次地向上级要求右派指标,领导被感动了,一个右派分子的名额下达到了县缝纫社。
这个指标落实到谁的头上呢?社长和书记棘手了,头疼不已,全社四五十位社员中只有近年陆续招进的十来个读过书的男女青年和退伍军人,其他全是清一色的“光眼瞎子”( 文盲 ),不符合划右派的三要素:家庭成分不好,有文化,有恶毒攻击党和政府的言行。 一番讨论 , 无法决断,某基干民兵提出:平时喜欢发点牢骚、讲点怪话的郑师傅不是一个活生生的现成的右派分子吗!正为寻找右派对象而焦头烂额的领导们立马附和,可怜的郑师傅被推上了批判台。
在随后的日子里,每天晚上,缝纫社都要召开批判大会,郑师傅站在会场的前面,双脚肃立,两手垂落,哈腰弓背低垂着头,社员们必须一个接一个地发言批判。每每轮到父亲发言,胆小怕事、从不得罪人的他不是轻描淡写地说一两句,就是强调伤腿疼痛告假,溜之大吉。次次开会,郑师傅总是检讨自己发牢骚讲怪话的错误,决不承认自己反党反社会主义。
每次会议,某基干民兵上窜下跳,耀武扬威,异常地活跃。他要么高举着紧握拳头的手,唾沫横飞,歇斯底里地呼喊打倒郑某某的口号,要么时不时地走上台摁住郑师傅的头往下压,或踢他已移动成稍息状的双脚,极尽侮辱之能事。
一次,他指着郑师傅的鼻头一口一块肉地人身辱骂、政治攻击,不甘受辱的郑师傅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某人恼羞成怒地吼道:“他妈的!你死不老实,还敢瞪我呢,是不是想反攻倒算?”他话未落音,扬起手掌抽了郑师傅几个响亮的耳光。郑师傅顿时眼冒金星,满脸通红,身子踉跄, 站立不稳,鼻孔里流出两道鲜红的血,屈辱的泪珠似如雨下,却不敢回应一声。喧闹的会场一下分外安静,社员们沉默无语,面呈怒色,无声抗议这一丧失人伦的闹剧,批判会自然而然地终止了。
后来,县缝纫社上报郑师傅的右派材料,上级领导不禁哑然失笑,一个贫苦出身大字不识的文盲手艺人怎么会是恶毒攻击党和社会主义的阶级敌人?根本不符合划为右派分子的基本条件,无非是一个思想跟不上形势的落后分子,属于人民内部矛盾。不幸中的万幸,郑师傅侥幸躲过了一劫。
否则,他一家人将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个人和子女的命运将会发生彻底的改变。
荒唐的年月,常常产生一些时代的怪胎,出现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荒谬的事例,这是我童年时代亲眼目睹的。
■作品介绍
《赧水情》是一部以湘西南地区一个普通家庭近百年的经历为背景描写的自传体纪实文学。作者根据耳闻目睹的事实,以细腻的手法真实地描写在大革命、抗战、解放、土改、工商业改造、“大跃进”、大饥荒、“文革”、改革开放等中国近现代各个重大的历史节点中一家普通百姓的生活;叙述晚清至民国初期名震宝庆的重升行由小到大、盛极转衰的曲折过程;叙说一个青涩少年在坎坷的人生之路上的励志故事;描述了一个寻常家庭的悲欢喜乐。
文中的故事有别于通常的作品,没有惊天动地的场景,没有激动人心的情节,一件件平平淡淡的童年趣事引人入胜,一个个寻常百姓的生活故事紧扣人的心弦,真实的故事,生动的形象,令人感同身受。
作者以平民的视角探索人生,揭示人性,倡导真善美,激励年轻人在理想与现实的碰撞中奋发向上 !
全文共有三十二章,长达三十五万字,时间跨越百年,重点着墨于1960 年代至上世纪末。这是新中国最艰难的时期,亦是跌宕起伏、动荡不安、百废待兴的年代,也是人们最为追忆的岁月。本站近期进行连载。如有转载请注明出处。
■作者简介
作者陈金良,笔名良木,汉族,1951年出生,湖南省隆回县人,中共党员,毕业于湖南大学化工系,高级工程师。下过乡,当过工人,进过名校深造,先后在大型国企和省直机关事业单位工作。历任科研所长、副总工程师、总工程师、总经理、党委书记、纪委书记,荣获过多项省市科技进步奖、全国青年发明奖、国家优秀新产品金龙奖。曾任全国和省轻化工类专业学会会员、理事,有一定的专业学术影响。《赧水情》是一部长篇纪实文学作品,系其创作的处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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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红网
作者:陈金良
编辑:贺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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