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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仙逝十周年祭

来源:快乐老人报·红网老年频道 作者:龚小平 编辑:武维利 2022-11-07 15: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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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的腊月,父亲犹如往常睡着了一般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走得那么坦然和安祥。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生前一幕一幕,仿佛长路漫漫,遥不可及。夜深人静,梦醒时分,殷切期盼和容颜笑貌,却又如此清晰,近在眼前。

从我记事起,父亲严肃认真,不苟言笑,成天都是在不断忙碌之中。除了“春插”和“双抢”农忙季节,在稻田里帮家里做农活挣工分外(那时根据工分分粮食),其他时间都在信用社和公社分配的结对帮扶的大队插队忙工作。父亲干工作是全身心投入,家人十天半月看不到他身影,那是寻常的事。

潜意识里有两件小事记忆犹新。1975年9月的一天,我放学回家,一眼就看见了差不多有半年未曾见面的父亲,从怀化三线建设工地上(湘黔和枝柳铁路)回来了。弟弟和蹦跳着的妹妹围在灶台旁,兴致勃勃地看着父亲在帮母亲做饭菜。父亲买了几两肉,炒了辣椒好香好香。我们家也终于开荤了,那四属户(半边户,没劳力、没工分、没粮食)的年月,是全家数得清吃得开心的一次。父亲也难得地打开了话题,边吃边和我们介绍三线会战的盛况。工农商学兵不分男女老少纷纷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争先恐后报名参加建设。工地上人山人海,红旗招展,口号震天,大家都是肩挑手挖,没有一个偷懒的。父亲是代表公社出任连指导员,他说那里生活条件相当艰苦,住的工棚不是用树条就是竹条夹着,床铺是打着树桩架起来的通铺。大米经常供应不上,往往只能靠顿顿吃南瓜饱肚。我们一家人好像听天书一样一愣一愣的,知道父亲为国家出力都很钦佩和自豪。从那时起,我幼小的心灵,就根植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人生观情怀。

几天以后的凌晨,我被母亲从睡梦中叫起,一起送父亲到阳罗洲集镇乘船去三线(记忆中这是父亲待家里时间较长的几天)。一路上母亲打着手电,我高一脚低一脚跟着,父亲担着行李步子坚定地边走边和我聊学习生活的事,勉励我发奋读书,多掌握理论知识,长大后做对社会有作为的人。上船时天还未放亮,父亲不忘叮嘱我每个月写封信给他。就这样,我像大人一样学会了写信,也为我日后的文字功底打下了基础。(三线工程一直维持到1980年才完成,父亲在建设工地上从37岁干到了40岁,载誉归来后仍回信用社当主任)

1979年下半年的一天,我在沅江五中读高二上学期,已由体育委员升为体育部长(那时个子矮矮的,明显发育不良,能升为体育部长是靠胆大争来的)。课间休息时,我和几个男同学到教室后面的石台边跳跃活动,不知被身后哪位同学碰了一下,我直接从石台阶的上层跌到下一层,当时上门牙摔松了两颗,下嘴唇破裂鲜血直流。班主任赵老师和同学们把我扶到校医室进行了简单处理,并把门牙固定了一下,送我回寝室休息。赵老师查到阳罗公社总机电话,找我父亲留言。下午四点多钟,父亲骑着自行车(当时信用社就分了一辆)满头大汗、急匆匆地赶来,带我到区医院开了一些消炎药(医疗条件有限),就载着我回家。一路上嘘寒问暖,前所未有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我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刚强的父亲柔情的一面,也深深体会到如山的父爱,像浩瀚大海般浓郁,如辽阔天空之宽广。

父亲退休前在一次交谈中无意间透露,在他25岁那年,当上了我们所在地大队支部书记(算起来,当支部书记的第二年我才出生)。1967年之后的连续几年,因大队工作特别突出,个人素质过硬并表现优异,公社推荐县组织部和区公所多次考察,准备重点提拔他当公社革委会副主任(相当于现在乡政府的三把手)。政审过几次,缘于外婆家的富农阶级成分(当时要与地富反坏右划清界限),均被一票否决。父亲就此错过了发挥更多才能的舞台。说到此处,父亲眼神还略显不甘。

1972年初,年近35岁的父亲直接从大队支部书记任上调到阳罗公社出任信用社主任(当时信用社人事权由地方任命),开启了21年的农村金融工作生涯。

对于如何做好“管钱”这项崭新的工作,父亲将忠诚、踏实、责任、担当诠释得淋漓尽致。

我读初中的时期,公社一个张姓干部找到父亲,打招呼申请帮他点上一个农户贷款(大概是50元)。第二天父亲了解到这农户贷款不是用于农业生产,对打招呼的干部进行了宣传解释:党的政策是用有限的资金支持农民发展农业,帮助农民增产增收,该农户不符合条件,不能贷款。该干部反映到党委易书记那里,最后弄得相互拍桌子,书记都下不了台,贷款还是没有发放。后来公社干部送给父亲一个“龚板子”的外号,父亲的原则性由此可见一斑。

1977年,沅江县农业银行(农业银行代管信用社)组织全系统在阳罗信用社召开“自力更生组织资金,大力支持农业生产”现场会。父亲的“两眼向上,不如两眼向内,坐等贷款,不如想法自筹”的经验交流受到与会人员的高度赞赏(父亲仅读了一年私塾)。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农村经济逐步复苏,但信用社的自有资金仍然非常稀缺,有时连保支付都很困难,支持农业的重点放在了组织资金上。父亲带领信用社工作人员(当时4个编制)和信用站干一道,提起背包走村串户(现在提倡的背包精神就是那一代的传统),不分昼夜划块包干。几十、几百、上千……聚少成多,硬是把存款任务拉了上来。在贷款管理上,父亲紧跟政策,本着一个稳字,看准了就放,放出去就确保收得回,每年的到期贷款收回率都是100%。

从事信用社工作以来,父亲多次出席省地县表彰大会并作经验发言。1980年至1986年四次被评为“益阳地区农业银行金融红旗手”,三个年度被省农业银行授予“金融红旗手”称号(当时在信用社系统是独一档存在),1981年荣获县政府“为四化立功”勋章。当年全县在南大金融系统大会上,支行号召全行干部上下向父亲学习,父亲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时代标杆。

从1982年末开始,在父亲的影响和感召下,我们仨兄妹和妻子、弟媳相继以招工录用或考试招聘等等形式进入农信系统这个大家庭。子女们都解决了后顾之忧,退休前的父亲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出生于新中国成立前,饱尝艰辛的父亲一生勤俭节约,从不乱花一分钱,吃穿用方面能省则省,甚至还相当“抠门”。上世纪八十年末、九十年初,子女们基本自立后,父亲才逐步有点积蓄。对于有多少存款,父亲总是藏着掖着,连母亲都被瞒得严严的。

1993年12月,父亲光荣退休了。1999年父亲从乡信用社搬迁至紧靠增积村的宝三分社定居下来。妹妹已调到这里上班,亲戚大都住在附近。父亲性格变得随和了许多,平时看看书,下下象棋,打打扑克牌,颐养天年,乐此不疲。

2007年秋天父亲体检时,发现肺部有一个病灶。到沅江人民医院复查后,配制针对性药物进行了系统治疗。2008年春季,71岁的父亲肺气肿不请自来,时常出现咳嗽和呼吸急骤等症状。劝他到大医院住院,他硬是不同意。实在难受的时候,他就近到阳罗镇医院打点消炎针。到了2009年冬,父亲去医院的次数明显增加,越来越依赖药物维持。后来,我们兄妹强行送他到上级医院诊治,沅江、益阳、长沙等地医院都留下了足迹,但效果并不理想。2010年之后的两年时间里,父亲从长沙、益阳住院和回阳罗医院期间,出行只能靠两个儿子轮流背上背下,睡觉时也要母亲和子女们帮他不间断地翻身(母亲的照料可谓无微不至)。面对病魔和生死,父亲鲜有悲观和恐惧,总是装做淡然的样子,言行中透出开朗和坚毅。

父亲虽然离开了我们,但留下了极其宝贵的精神财富。他的诚实正直、吃苦耐劳、勤学善思的品德和舍我其谁的大无畏气概,深深感染了我们,使我们受益终生。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父亲的匆匆离去,给我们留下几多遗憾和懊悔。总以为来日方长,殊不知因重视不够,治疗太晚,关怀太迟,陪伴太少,待回首,此生相晤已再无觅处,徒留悲凄凉、空惆怅。

一夜思亲泪,天明又复收。当我们意识到骨肉终有分离的时刻,珍惜生命的拥有,让亲情永远绽放,并用心加倍呵护,或许这就是对父亲远走天国十年一种最贴切的告慰和祭奠!

2022年11月6日 龚小平于湖北黄石

来源:快乐老人报·红网老年频道

作者:龚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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