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这件小事,对普通人来说是家常便饭,但对部分老人来说可不简单。有统计数据显示,目前我国失能、半失能老人高达4200万之多,他们的洗澡问题成为了困扰万千家庭的一大难题。近年来,上海、南京、重庆等地出现了一个新兴行业——上门助浴。上门助浴是起源于日本的一项为老服务,老人只需出一定费用,专业的助浴师会带着可折叠浴缸、洗浴用品等上门,为老人来一次全流程的服务。然而,囿于价格、观念等因素,助浴服务在走入不同家庭时,始终面临着种种尴尬与挑战。
走不进的“门”
洗澡难题这些年才受到关注。两年前,上海出现了上门助浴的服务,到目前才发展出三家服务商。上海老人姚大华选择的福寿康公司是其中之一。
姚大华的澡洗得隆重——女助浴师聂积燕、男助浴师金启峰、一名助理助浴师、一名护士围着他,接连帮忙换下棉衣、睡衣、内衣……每次接受服务,姚大华家要早早腾挪出一片安置浴缸的空地。折叠浴缸有近1米宽、1.5米长,需要两个人一前一后抬着。在日本,绝大多数老年人家庭能达到折叠浴缸的使用标准:两三平方米的空地,上下楼用的电梯。但同样一套设备想要进入一些上海老人的家门,却没那么容易——很多老房子的门头矮,楼梯间却又高又窄。抬着浴缸,金启峰每次都要一遍遍调换角度,才能把浴缸塞进门。
即便浴缸进了门,一些老人与助浴师之间仍立着一座厚厚的“高墙”。金启峰经常被关在门外,理由是他的性别为“男”。普陀区一位女性脑梗患者购买了助浴服务,丈夫见到金启峰第一眼,“啪”的一下就把门带上了。尽管根据日本引进的助浴规则,老人的隐私全程会被保护在浴巾之下,也只有同性助浴师可以负责隐私部位的清洗。但在上海,“让男人给她洗澡,我心理上过不去”是男性家属普遍的心理状态。有意思的是,如果是女助浴师给老年男性洗澡,通常不会遭到拒绝。
风险下的抉择
助浴一次的费用是450元,这在上海是相对普遍的行情。听上去有点贵,但不少人愿意掏这笔钱。
很多老人的子女很孝顺,唯独给老人洗澡这件事却帮不上忙。即便一家人全出动,也很难帮助一个瘫痪病人完成洗澡的动作,取而代之的是简单的擦拭。因此,几乎每个长期卧病老人的房间都弥漫着一股味道。如果有机会,许多老人希望洗去这股味道。洗个澡,除了能享受到身体洁净外,还包括久违的、有人愿意靠近的体面。
给老人洗澡还存在一定风险。上海市虹口区的王阿姨瘫痪躺在床上11年,第一次享受助浴时,几乎全身都在颤动。“她11年没下水,每一寸皮肤都要重新适应。”聂积燕介绍,为保证助浴安全,每次洗澡前,护士会对老人的身体状况进行评估。浴缸里也始终插着一支水温计。身体健康者,水温严格控制在42摄氏度;如老人有心脏病、糖尿病史,温度要再低一些。第一次洗澡的老人大多会紧张。问及原因,看到异性助浴师时的“害羞”是一方面,主要是对自己身体承受力的担忧。相当一部分老人会紧张地问:“我会不会洗个澡把自己洗没了?”
而一旦他们走进浴缸,放下了关乎生死的忧虑,大多数老人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购买助浴服务,费用似乎不再是左右他们决定的关键因素。上海某些街道会通过政府购买,将助浴服务免费送给有需要的老人,但绝大多数客户是自己承担费用。“自费客户里面有70%的老人月收入在5000元以下,说明并非有钱人家才会享受助浴。”福寿康公司助浴部经理林雪芹说。
没洗成的澡
算上前期准备,助浴师待在老人家里的时间一般不会超过两个小时,但他们却能轻易看到一段家庭关系的最隐秘处。
有的老人愿意拿出一半退休金来洗澡。不为别的,每次洗澡,是家里最热闹的时光。助浴师走时,老人会依依不舍地约好下一次的时间,甚至精确到几点几分。
一个月前,上海市徐汇区的李锦妹阿姨走了。因患尿毒症晚期,医生告知李锦妹的家属,病人只有3个月的寿命。洗到第四次时,李锦妹的丈夫把林雪芹请到了家里,他托付了一件重要的事:“如果哪天阿姨不行了,请你们一定要来帮她洗最后一次澡。”林雪芹郑重地允诺下来。然而意外发生在凌晨两点,李锦妹的丈夫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在第二天的上午11点拨通了林雪芹的电话,“你阿姨走了,没什么遗憾,就是最后的澡没洗成”。
就在今年,福寿康公司将“天使沐浴”(临终助浴)作为一个专门的项目推向上海市场,他们想用洗浴来维护一个老人在世间最后的尊严。
新年以来,聂积燕的工作更忙了。她带了三名实习生,都是将来想成为职业助浴师的年轻人。带徒过程中,她重复强调一个要求:咱们也会老,对老人好一点。
来源:快乐老人报
编辑:黄靖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