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养老床位为居家养老提供保障
独居、空巢老人的夜晚平安问题,亟待破解。守护独居、空巢老人的夜晚,专业养老机构可以做到。然而,愿意住并住得起养老机构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老年人,因种种考虑而选择在家养老。而在本该最能安心居住的家里,危机却在深夜潜伏,伺机而动。如何为独居、空巢老人搭建一道“安全网”,守住平安夜晚,近年来,各地都在做出尝试。然而,记者发现,这些尝试几乎都很难同时兼顾独居老人身心两方面的需求。独居、空巢老人的夜间守护,任重道远。(本报记者 鲍杰)
入住长者之家,觉得限制太多
上海市芷江西路街道苏家巷社区,是一处老小区。1905户居民中,有不少是独居、空巢老人,其中包括78岁的陈定坤(化名)。
陈定坤身患残疾,一直单身,多年来住在弟弟家,靠弟弟一家帮忙照顾。但5年前弟弟的女儿产子后,弟弟弟媳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帮忙带孙数月,陈定坤不得不时时面对独居生活。在无人问津的深夜,陈定坤不仅深感寂寞,还得忍受生活上的诸多不便。陈定坤曾想雇一名看护照顾自己,但高昂的费用和生活上的不便,让他打消了念头。去年,一家名为“芷江西路社区长者照护之家”的养老机构,在小区开办。这家“嵌入式社区养老”机构,能为老人提供全天候护理服务。家庭影院、阅览室、日托休息间、心理咨询室……一应俱全的硬件设施,让陈定坤很是满意。并且,这里除了日间照料服务、长期照护,还能提供喘息照护(临时托养),更让陈定坤动了心。于是,他住进了这个“长者照护之家”,基本生活需求得到了满足:上午是健康监测、锻炼、康复、娱乐;下午是茶点、电影、推拿。晚餐后,他也没再回家,把这里当作栖息之所。在这里,每晚会有两位护理人员值守,“就算有意外发生,也能及时得到解决”。
然而,这个“长者照护之家”并没能留住陈定坤。陈定坤对它产生不满,一是这里服务的主要人群是有着康复需求的长者,与老病号常伴,陈定坤说他的心态也渐渐变得沮丧,“我虽然有条腿行动不便,但总的来说还是健康的”;另一方面,“长者照护之家”为了防止入住者走失,规定没有特殊情况不能离开,这让有外出散步习惯的陈定坤难以适应,“白天也不行,他们怕担责任”。陈定坤不愿被关在“围城”中,入住不到半个月,选择回家。
智慧社区虽好,孤独寂寞难解
住在一江之隔的上海浦东新区,72岁的李红依靠智能化设备,解决了自己空巢生活的夜间生活难题。
李红也曾对夜晚独居有着很深的恐惧。这缘于8年前的一桩事:李红在夜里突发急性胆结石病,因无法联系女儿帮助,只能拨打120求救。而等到急救人员赶到时,她已经晕倒在地。这次可怕的经历,让李红开始思索如何确保自己的夜晚平安。2013年,浦东新区陆家嘴街道推行“智慧社区”建设,让李红的心踏实了许多。社区为每户老人家庭免费安装了IPTV机顶盒大管家系统,利用互联网科技手段展开居家养老服务。在家里,李红能够进行面对面视频的健康咨询和远程诊疗,还能“点单”夜间代购、送物等服务。更让李红感到欣慰的是,社区积极鼓励老年居民互助,支持彼此相邻的老人在对方家中安装“爱心铃”。这样,若有人在家中出了突发状况,一按铃,邻居就会上门看望。
然而,尽管社区已考虑得很全面,但李红仍感觉有不足之处,“夜间社区工作人员会上门看望,但只是偶尔”。“爱心铃”的安装,给夜间求助多了一个渠道。然而,当危机真正来临时,“爱心铃”能否起到关键性作用,李红仍有些担忧:“万一来不及按铃呢?再说邻居也只能帮忙代为求助,他们毕竟不是专业人员。”除了安全上的担忧,另一个大问题则是“心病”——孤独与寂寞总是与独居、空巢紧紧相伴。这是一道令李红觉得无法跨越的障碍,“寂寞总在夜深时,时间久了,我心里扛不住”。
远程监护紧盯,心理难以适应
广州市今年开展的“家庭养老床位”试点,让独居老人的深夜安全系数得到升级。广州在越秀区、海珠区、荔湾区试点建设家庭养老床位:对符合条件的老年人家庭,由养老服务机构进行适老化和智能化家居改造。例如,安装网络信息服务系统和电子信息服务设备,包括紧急呼叫,语音或视频通话,生命体征监测,门磁、烟雾、燃气感应报警等设备设施,进行安全扶手、地面防滑等居住环境适老化改造。与此同时,养老机构将家庭养老床位纳入每天24小时动态管理和远程监护,实时掌握服务对象情况,并提供生活照料、个人护理、医疗保健、精神慰藉、文化娱乐和定期巡访等服务。
海珠区81岁的叶兰卿独自居住多年,每逢夜晚来临“最怕死了也没人知道”。今年9月,叶兰卿了解到“家庭养老床位”,就让女儿帮助申请。不到一周,工作人员上门来查看情况,然后有人上门加装设备。叶兰卿家中的监控录像以及生命体征的监测数据,会通过网络实时传送至居家养老的后台监控屏和监护人的手机App软件中。这一系统很快就发生作用,化解了一次险情:一天夜里,叶兰卿不慎从床上跌落,智能床垫发出报警,第一时间接入养老机构的系统。工作人员发现情况,15分钟内便赶来给予救助。
然而,生活安全得到了保障,叶兰卿的心理安全感仍有缺失。一方面,家中安装摄像监控让这位老人觉得有些不适应。在她看来,不是每位独居老人都习惯家中有人监视,她也担心过自己的隐私被泄露。另一方面,叶兰卿感到,孤独感寂寞感并没因此而减少。
家属照料贴心,害怕后继无力
空巢、独居老人的夜晚陪护,依靠志愿者或养老机构服务人员,会落入“外人难以打开心门”的困局。他们的子女不在身边,或没有子女,但如果能发动其他亲属上门照料,情况会好很多。江苏南京早前推出的“家属照料型”居家养老服务方式,或许能给出一些启示。
多年前的一场交通事故,让80岁的向军平成了孤寡者,远在外地的妹妹登门照顾。向军平承认:“比保姆好,毕竟是自己亲人,值得信赖。”然而,两人时有矛盾发生。因为丧失至亲,向军平性格变得暴躁,常常因小事冲妹妹发脾气,“我知道这样不对,但不知道该怎么控制。妹妹也不懂怎么安抚我,日子久了,她的情绪也受影响”。同时,妹妹在护理方面也缺乏知识。一天深夜,向军平起床时摔倒,妹妹没及时求救,而是自己去搬动向军平。“将我扛到床上休息,次日,社区工作人员上门看望,发现我骨裂了,才送去医院。”向军平说。
南京推行“家属照料型”居家养老模式后,街道把向军平家纳入照顾对象,让向军平的妹妹前往老年服务中心参加培训,学习专业护理技巧,包括怎么安抚焦躁情绪等。经过培训考核,向军平的妹妹拿到资格证书,还获得了照料补贴。“妹妹经过系统学习,能更好地帮助我。”不过,向军平也有着一些担忧。毕竟妹妹年纪也不小了,“等将来她也动不了了,又该怎么办?”
建议建立独居老人夜间照顾档案
种种情况说明,独居、空巢老人的夜晚平安问题亟待破解。对于这个存在诸多复杂因素的问题,中国老龄科学研究中心副主任党俊武表示,尽管夜间服务模式已有不少尝试,但仍难以开展,究其原因是这些服务多是“供给导向”而不是“需求导向”,缺乏对独居老人夜间需求的了解,因而难以落实到位。
党俊武认为,首先得厘清哪些是真正有需求的独居老人,若是按年龄和生活状态来一刀切,并不合适,“如果向一些健康尚可的年轻独居老人提供服务,反而适得其反”。党俊武根据自己的调查研究认为,有着多种慢性疾病和半失能的独居老人,才是政府及社会应该开展夜间照顾的服务对象。而在开展服务之前,有关部门应对老年群体开展“独居通识教育”,让老人清楚认识到夜间独居可能带来的风险。在此基础上,政府再以社区为单位,调查真正有需求的独居老人,建立“照顾档案”,分门别类地提供专业服务。对于困难老人,政府应提供兜底服务;对于中等以上收入老人,则交由市场提供个性化服务。此外,政府也要探索对独居老人突发情况处理的“快速反应方法”。
针对养老机构不愿提供夜间服务的情况,党俊武分析,除了成本过高外,服务者担心发生法律纠纷也是重要原因。政府应尽快出台“服务纠纷处理办法”,鼓励机构提供服务,保障服务者和服务对象的权益。同时,还要开展针对服务者的岗前培训、认证和服务后监督、考核机制,确保独居老人的夜间得享真正所需的服务。另外,党俊武表示,服务者和独居老人之间的信任缺失也是难点。政府应为有服务资质的机构站台,以此提升独居老人的信任,并建立准入及淘汰机制,“对接受服务的独居老人的安全及隐私也要充分保证”。
中南大学心理学教授郭平则认为,不少独居老人在夜间有着强烈的心理需求,而当前能为老人提供夜间心理需求的机构并不多。要解决这一难题,一方面政府可通过购买服务的方式,对志愿者组织进行心理慰藉知识的专业培训,利用广大的志愿者组织开展夜间心理咨询服务,通过电话、网络等手段及时解决老年人的心理需求。另一方面,相关部门及社区也应经常开设面对独居老人的心理健康主题讲座,预防因独居而产生的心理问题。
来源:快乐老人报
编辑:黄靖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