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临汾 乔忠延 68岁

　　石柱是重庆下属的一个土家族自治县。土家族爱喝酒，石柱的土家族也不例外，而且，别人喝酒用酒杯、酒盅，他们用的是碗。因为酒杯、酒盅都不够大，装不下他们的海量。

　　初来乍到，我就是如此简单推断。然而，扑下身子切入他们的世界，才知道不是这样，是酒杯、酒盅装不下土家族人的历史，装不下土家族人的气度。因而在石柱，无论乡里城里，无论男人女人，无论主人客人，喝酒一律都用碗。一个粗粝的陶碗，盛满芳香扑鼻的烈酒，双手一捧，对嘴猛饮，待酒碗高过头顶，那就是一饮而尽。我以为，这么理解土家族的大碗酒就触到了事实。岂知，往史书里一瞥，顿觉汗颜，大碗喝酒的风俗在遥远的历史深处，隐匿着一个守土如命的悲壮故事。

　　故事发生在春秋时期，蜀军攻打巴国，因为双方实力相差太大，巴国的军队一败再败。将军巴蔓子连夜去楚国请救兵，楚君答应了，条件是巴国割让三座城池。强大的楚军开赴前线，很快便赶走了蜀军。巴国设宴犒劳，酒宴正酣，楚君索要三座城市。巴蔓子素来一诺千金，可自己不是君主，私自割城是为不忠。巴蔓子拱手相拜，拜毕即道：“楚君宽谅，恕我贸然以国土许诺……”楚君何等聪明，不等巴蔓子再往下说，即问：“你要食言？”巴蔓子回答：“不敢食言，愿拿吾头换回三座城池。”只见巴蔓子顺手拿过一只碗，令侍从倒酒。酒满碗盈，巴蔓子双手举起，痛饮而尽，手臂一挥，咔嚓作响，大碗碎成陶片。随着陶片的飞溅，一道寒光闪过，锋利的宝剑划过脖子，鲜血溅满酒席，巴蔓子轰然倒地。楚君伏地抱住巴蔓子的尸体，喟然长叹：“以身殉国，以身守土，义也！”言毕，不再索要城池，撤兵归国。

　　大碗喝酒就起始于巴蔓子那碗酒，那一碗舍弃生命换取国土完整的酒。在土家人心里，于酒碗粉碎的声响中倒下的巴蔓子，站着是一座高山，倒下去是一马平川，最终化为土家族对土地、对山川、对河流的大爱。风雨剥蚀，岁月更迭，先前征杀时锋利的戈矛早已锈迹斑斑，先前门扉边高大的杉树早已倒地腐枯，先前屋檐上威严的翘角早已飘散成凄风里的粉尘……但唯有一样没有消逝，这就是喝大碗酒的风俗。别处的酒，只能暖暖身子，壮壮胆子，而土家族这碗酒，绝不这么世俗，是在养身，养气，养志，养精神。倘若主人拿过碗，斟满酒，敬你喝，你说这酒该喝不该喝？

　　喝，当然应该喝，端起碗，举起臂——！

来源：快乐老人报

作者：乔忠延

编辑：周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