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网红“时尚奶奶团”

年初，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宅家的人急剧增多，短视频持续火热，中老年网红也愈发星光闪耀。其实，近几年越来越多的老人开始上网，其中已不乏草根网红，他们以时尚、搞笑、生活技能等为主题创作的视频吸引了数百万粉丝。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中老年人转战短视频，一大波“银发网红”正在涌现，一批千万级粉丝的中老年网红在抖音、快手中成长起来，并开始了商业化路径的探索。“中老年网红”这个近几年才出现的群体，迎来了属于他们的黄金时代。

意外 “中国最帅老头”一夜爆红

5月11日，有着“中国最帅老头”称号的王德顺发布了一段自己在家健身的视频。84岁的他一身黑衣，一头银发，与5年前刚走红网络时相比，几乎没有变化。

网红是网络红人的简称。在较为标准的定义中，“网红”是指在现实或网络生活中因为某个事件或某个行为被网民关注从而走红的人，或长期持续输出专业知识而走红的人。

2015年，王德顺因为一件事而跻身网红行列，堪称第一代中老年网红。回忆起成名之路，王德顺将它归结为一场意外。2015年3月，一场“国际时装周”活动在北京举行，王德顺的女儿负责背景音乐。当时，女儿手机中的一张照片吸引了设计师。设计师说：“这老爷子挺有范。”这位老爷子就是王德顺。公司总裁高婕看到照片后，决定邀请王德顺作为模特参加时装走秀。在T台，王德顺穿着东北大棉袄演起哑剧。走秀接近尾声，设计师让他光着膀子上场。王德顺脱下棉袄，半裸上身，甩开膀子走上T台。短短30秒，王德顺自信地将身体呈现给观众，掀起全场高潮。第二天，披着一头银发、光着膀子的王德顺“承包”了各大媒体的头条。很快，王德顺的生平履历也被挖出：44岁开始学英语，49岁北漂研究哑剧，50岁开始坚持健身，57岁创造活雕塑，79岁登T台……人们敬佩王德顺的身体状态和年轻态的生活方式，“高龄青年”“老鲜肉”等称呼接踵而来。

从那以后，王德顺几乎每天都接到采访电话，来自各大电视台的邀约也源源不断。王德顺意识到，自己这是彻底火了。

成名 玩微信的都知道“北京大妈”

相比起王德顺的意外爆红，在短视频节目《北京大妈有话说》中以主持人身份“出道”的阮雅青，走的是另一条成名路。14日，57岁的阮雅青跟记者聊起了自己的网红生涯，“对我来说，像是一次重生”。

2015年底至2016年初，中老年微信用户飞速增长。传统媒体出身的边长勇和他的团队决定选择中老年内容进行创业，在2015年底注册了“北京大妈有话说”微信公众号，以视频的形式来传播。2016年6月，在一次活动中，一头银发、自带亲切感的阮雅青吸引住了边长勇，被其邀请担任“北京大妈有话说”的主持人。这个时候，丈夫意外去世，女儿出国学习，退休在家的阮雅青决心挑战新事物。

2016年7月1日，阮雅青录制第一期视频。退休前从事财会工作的阮雅青从未有过“主播”经历，“一到镜头前就卡壳”。不过，阮雅青很快适应了这个过程，“独生子女养老”“退休人员待遇”等话题也是她自己感兴趣的，两三期节目过后，她就对录制视频得心应手。2017年初，阮雅青被边长勇正式签约为公司艺人，继续担任“北京大妈有话说”的主持人。这个公众号的粉丝越来越多，到2019年超过200万。阮雅青视频的点击量也越来越高，有几条视频全网点击量超过两亿，全国玩微信的中老年人几乎都知道“北京大妈”。阮雅青也渐渐适应了网红身份，出门时总能被人认出。2018年春节前，阮雅青遛狗时碰上两个同龄大妈。“有一个姐姐老伴前一天刚去世，她拉着我的手聊医保、聊退休，就像碰到亲人，舍不得松手。我在想，即使碰到倪萍和撒贝宁，她也不一定有这样亲切吧。”阮雅青说。

崛起 广场舞大妈因短视频火遍全国

2018年后，短视频行业用户规模和使用时长呈现爆发式增长态势，并在中老年群体中加速渗透。根据《2019中国网络视听发展研究报告》，对比50岁及以上用户在2018年6月和12月的短视频使用率，数据从54.5%上升至66.7%。50岁以上用户正成为短视频平台的主要增量人群。随之而来的，是一大波以“时尚及才艺”为标签的中老年网红开始占领短视频平台。68岁的“龙姑姑”王显群，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成名。

“四、三、二、一！”伴随着节奏感极强的音乐《你牛什么牛》，王显群举起手，眉头微微一挑，自信地环视四周，随即忘我地摇摆起来。2019年初，在海南兴隆度假时，王显群的这套极具标志性又富有感染力的表情、手势和舞步，被路人拍下传上网，令她“一舞成名”。此后，在海南万宁的兴隆华侨广场，每晚都会聚集成千上百人来看“龙姑姑”王显群跳舞。王显群在抖音、快手、火山等短视频平台以“龙姑姑”的ID注册账号，上传自己跳舞的视频。不到一个月，她在3个平台的总粉丝超过400万。随后，《中国达人秀》《快乐大本营》等多档综艺节目向王显群发来邀请。王显群还如愿登上央视《开门大吉》的舞台，火遍全国。

升级 三场直播带货销售额破千万

2019年后，中老年网红迅速崛起。以抖音为例，2019年5月开始发布作品的“姑妈有范儿”，如今粉丝量有120万；6月开始运营的“时尚奶奶团”，第一条作品收获119.4万个赞；11月开始发布作品的“我是田姥姥”，如今粉丝达到1600万。与王显群等“个人网红”相比，之后这些老年网红的背后都有团队在作推手。抖音近30天涨粉最多的达人——79岁的汪碧云，也是如此。

汪碧云的ID叫“只穿高跟鞋的汪奶奶”。汪碧云爱跳舞，2019年元宵节，女儿帮她拍摄一组舞房的视频。视频里，汪碧云涂口红，化淡妆，穿着白色长裙，做了一组伸展压腿。“颜值霸道”的视频，时长不到15秒，收到128万个点赞。在评论中，有粉丝喊道：“奶奶，三十年后我想成为你。”当中老年网红在短视频平台收获大批粉丝时，背后的商业市场早已波涛汹涌。汪碧云被八爪鱼文化创始人安东肥看中。安东肥把汪碧云签约到公司旗下，欲将其包装成“时尚的国际奶奶”。安东肥将汪碧云的受众锁定在年轻人。在视频里，汪碧云通过自己的日常生活，不断告诉年轻女生，要对自己好，要自律，要活得优雅。不到一个月，“只穿高跟鞋的汪奶奶”就在抖音里火起来。到今年5月，汪碧云在抖音的粉丝达到1400万。在安东肥团队的策划下，汪碧云还做起了带货主播。三场直播下来，销售额达到1340万元，汪碧云成为中老年版的薇娅和李佳琦——这两个年轻人是当下顶级网红。

有意思的是，很多人会默认中老年网红的影响对象是同龄群体，而据业内人士介绍，其实是年轻群体受影响最多。

困扰 热情粉丝住进家里跟拍

行走网络江湖，老来成名是件可喜的事。然而，成名也带来了困扰。

王德顺的苦恼是自己的私生活被网络无限放大。哪怕是自己和老伴出去散步，也会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传播成各种版本。不仅如此，网上还传起了谣言，比如有人说他的座驾价值200万元。2019年7月，王德顺在个人社交平台发了一张骑自行车的照片，并配文：“近期网上传说，王德顺开路虎，开宝马，开奔驰，其实我不会开车，我这辈子都骑自行车，一直骑到今天。”王德顺还主动降低曝光度，不参加节目，只偶尔发几张健身照。

阮雅青在成名前，从来都是直来直往，看到不顺眼的事情就会开口发声。如今，阮雅青更喜欢宅在家里，钻研美食，做做手工，自得其乐。即使出门在外，阮雅青也尽量不评论，“如今我不仅仅只是阮雅青，我还是‘北京大妈有话说’的主持人。我会担心自己说错了话，影响‘北京大妈’这个形象”。

对王显群来说，成名后最大的困扰是粉丝的热情。有一次，她在直播里说自己飞机晚点了7个小时，有粉丝直接就哭了。在武汉，一个84岁的老太太每天睡前要看“龙姑姑”抖音视频，她60多岁的女儿跑到一档综艺节目录制现场去找王显群，替妈妈追星。王显群的粉丝中最热情的要数杨海虹。杨海虹在兴隆因拍摄王显群让自己的抖音增粉后，在王显群住的小区租了房，每天跟拍。王显群回到遵义后，杨海虹也跟到遵义，甚至住进王显群家中，一边跟拍，一边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不过，对于这样的行为，王显群看得平淡。在她看来，到了这个年纪还能被“利用”是好事。“只有健康才是自己的，你让他们去（利）用嘛。”王显群说。

与此同时，随着投资机构的介入，中老年网红与机构之间的利益分配之争，也将成为他们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心声 每个人都有网红梦

成千上万的中老年人正奔波在成为网红的路上，广东东莞58岁的“开心果姐姐”李玫是其中之一。2018年4月至今，李玫入驻抖音已两年多，粉丝涨到了16万。5月15日，李玫在电话里告诉记者，自己的梦想是有一天也能拥有百万粉丝，成为真正的网红。

在李玫看来，“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网红梦”。从去年年底开始，李玫的抖音粉丝量停滞不前，始终保持在16万。为此，李玫想过许多办法，虽然效果不佳，但她并未放弃，抖音账号坚持每天一更。李玫坦言，除了想“红”，还想通过拍短视频来改善生活。在抖音，她已能通过商品橱窗和接点广告来补贴家用，但李玫觉得还不够，“我们退休金不高，老伴常年抱着药罐子，女儿买房买车也需要我支持，唯一的路就是成为大主播”。

湖南长沙53岁的张燕也有一个网红梦。张燕2019年底才开始接触抖音，一开始只是将日常生活分享在抖音，算上家人朋友有20多个粉丝。今年年初，张燕在阳台挑着水桶跳舞的视频获得8万多点赞，并让她收获400多个粉丝。张燕喜不自胜，“原来我也有当网红的潜质”。此后，张燕让儿子、儿媳给自己出谋划策，模仿各种男性角色唱歌，“这样既搞笑又能吸粉，说不定拍着拍着哪天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