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混论坛，哥不止是个传说

网络上没有江，也没有湖，但人们都说：“网络是一个江湖。”在网络江湖，老年人的身影来来往往。从本期开始，本报将通过“老年网络江湖”系列报道，深度挖掘老年人在网络论坛、网上交友、网络购物以及老年网红崛起等方面的故事，呈现老年人生活中较少为人关注的一面。故事就从BBS论坛讲起。论坛可谓是最早的网络交流场所，无数人曾在其中恣意纵横。第一批“触网”的中老年人，通过论坛互动、讨论、发声，共享彼此的哀乐。而今，论坛成了明日黄花。有人选择坚守，更多的人悄然退场。

一网情深

“不来论坛可能活不到今天”

78岁的林可吴，清楚记得自己初入论坛时的情形。2002年8月，浙江杭州的高级工程师林可吴退休，为上网花了8000块钱买了电脑。当时，“网易社区”和“天涯社区”等知名论坛已经崛起。在林可吴看来，这些论坛都是年轻人的世界，“他们讨论足球、游戏，我不感兴趣”。2002年底，林可吴接触到一个名为“老小孩”的网站——几乎是国内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中老年论坛，网友们聊退休生活，谈论诗词。林可吴马上注册，取名叫“萧山客”，从此每天发帖、留言、回复，忙得不可开交。

上海69岁的周萍，从2006年开始玩论坛。那几年，正是各大论坛如日中天的时候。周萍在“天涯社区”和“铁血论坛”都待过。作为退休教师，她更喜欢安静地写博文。周萍也来到“老小孩”，把每天生活写成博文日志发布在论坛里，很受其他网友欢迎。2007年，周萍组织论坛网友聚会，成为她经历过的最美好的友谊。

成都的吴秀萍（化名）对论坛的感情或许更深些：“如果不来论坛，我可能都活不到今天。”2012年，以银龄网、乐龄网、可爱老人网为代表的一批中老年论坛涌现出来，吴秀萍开始在可爱老人网“泡”论坛。当时，吴秀萍结束了第二段婚姻，独自搬回年轻时插队的村子。她日复一日在论坛讲述自己的不幸，许多网友留言安慰，让她的心境渐渐平和。她觉得找到了精神家园，从此在可爱老人网“定居”。

版主之路

把上论坛当成上班一样

江湖有规矩，论坛有规则。可爱老人网的用户有20个等级，论坛鼓励网友发帖跟帖，只有不断累积积分，才能持续晋级，获得更多论坛权限。

作为可爱老人网用户中最勤奋的人，截至2020年4月10日，吴秀萍累计签到2527天，在线14845小时，回帖191955篇。吴秀萍在论坛这个园地里，每天都很忙碌。她早就晋级到管理组，管理“报道实习”“美食厨艺”和“四川”3个版块。为了能及时跟帖，作为版主的吴秀萍每天都长时间在线。一有新人报到，吴秀萍就要“坐沙发（第一个跟帖）”，欢迎新人；有人发表日志，吴秀萍第一时间查看，如果够分量就推荐置顶。此外，吴秀萍还负责论坛的日常维护，碰到有人“灌水”（向论坛中发大量无意义的帖子），她马上删帖并警告对方。吴秀萍说，老人论坛纷争不断，“有人无端谩骂搞人身攻击，这种人就等着被关‘小黑屋’”。吴秀萍把上论坛当成上班一样，一直坚持不懈，严肃认真。

即便生活在美国，与国内隔着12个小时的时差，80岁的黄煌长也在可爱老人网上玩得不亦乐乎，甚至每天要在论坛上泡六七个小时。2000年从中国科学院退休后，黄煌长和老伴轮流到美国帮儿女带孩子，这两年，他一直定居在美国。他喜欢写博文，2015年，黄煌长在可爱老人网注册账号。由于发帖、跟帖多，内容扎实，黄煌长晋升为管理委员，负责“可爱家园”和“北京”两个版块。

黯然告别

许多人渐渐淡出论坛

论坛给了初代网民一个交流的大平台，造就了“老榕”“芙蓉姐姐”等一批早期“网络红人”。然而，江湖上总有起有落，论坛也没逃过这个命运。

因为遭遇网友指责，林可吴早就退出了论坛。周萍在论坛的博文，于2015年6月停更。从2013年起，周萍发现论坛上用户越来越少，“有时自认为写了很好的文章却没什么反响，这让我有些心灰意冷”。最终，周萍对论坛失去兴趣。在论坛结识的网友，后来都加了彼此的QQ和微信，也都渐渐淡出了论坛。对湖南长沙63岁的陈岳梁来说，混论坛的经历并不美好。2007年，陈岳梁在“铁血论坛”注册账号，开始常年“混迹”于国际和国内论坛。那时候，论坛极为火爆。陈岳梁印象最深的一次是2008年汶川地震时，有几十万网友参与跟帖缅怀遇难同胞。而在2012年，陈岳梁离开了铁血论坛。陈岳梁说，那时候“铁血论坛”的人气已经不如从前，跟帖十万以上的热帖很难再见到。而促使陈岳梁离开的关键原因，是铁血论坛上的戾气太重。

其实，2012年之后，曾经最火的“天涯”“猫扑”“西祠胡同”和“铁血论坛”等论坛都逐渐没落。2016年10月网易论坛关闭。有人说，网易论坛20年历史的终结，也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终结。业内人士认为，传统论坛在信息获取与交流上无法满足用户即时性的要求，同时交互性越来越差，用户黏度直线下降。加上新媒体、自媒体快速发展，移动社交迅速发展，论坛的人气大大降低。相比之下，中老年论坛受到的冲击相对小些，银龄网、乐龄网、老小孩社区等论坛如今依然在坚持着。不过，黄煌长也认为，可爱老人网的人气这几年也下降不少，“两三天才有一个新人来，平时都是我们这些老熟人在互动”。以往，精华帖的跟帖数经常有好几百，如今连置顶的精华帖，其跟帖也常是个位数。

欣然转战

“美篇”开启新的天地

移动互联网崛起后，相当一部分老人开始用手机上网。可爱老人网的站长，在2015年尝试过将论坛搬到微信上。他注册了可爱老人网微信公众号，关注公众号后可以直接登录论坛账号。看到这个消息，湖南长沙71岁的张式范很欣喜。早已不爱用电脑上网的她，期盼能在手机上继续泡论坛。但张式范尝试在手机登录论坛后，发现体验很差，“一开始能登录，但字体太小，没有鼠标很难操作，再后来连登录页面都无法打开了”。张式范很快放弃，彻底告别了论坛。

不再混论坛，到哪里寻找新的精神家园？其时，一度令不少老年人钟情的博客也已逐渐没落。两年后，张式范在手机App“美篇”里找到了答案。2015年“美篇”上线，这个旨在记录美好、分享感动的平台有着图文并茂的功能。由于新用户上手极快，能轻松创建个人专栏，数百万用户很快涌向这个新阵地。张式范有点后知后觉，2017年才在女儿的帮助下学会使用“美篇”。喜欢写游记的张式范，很快在这里开辟新天地：这里没有等级限制，只要注册就能体验所有功能，相比起在论坛里写博文、发帖的繁琐程序，美篇能直接导入手机照片，配上背景音乐，再加上文字，就是一篇精彩博文。告别论坛的张式范，通过“美篇”在3年时间发了200多篇博文，最多的一篇文章阅读量超过2万。她很享受朋友圈送给她的“美篇达人”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