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长春 于德北 53岁

　　炸果子的这个女人有点儿瘸。

　　她丈夫三年前出车祸死了，只剩下她和一个7岁的女儿。她原来的单位倒闭了，她就摆摊炸果子。她炸果子很有一套，用刀把面划开，然后切成小长条，两条一拉一捏，放进油锅里用大筷子翻动几下，眼见着果子就黄黄地酥酥地膨起来。“浆子、果子、豆腐脑儿哎。”她喊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她知道，这一声之后，她的第一个顾客就该到了。果然，那个终年一身蓝衣裤的哑男人拖着扫帚走过来了。

　　哑男人四十几岁的年纪，没家没业，白天扫街，晚上回清洁队打更，无烟酒嗜好，爱吹口琴却不识谱，死记硬背了两支歌，一支《洪湖赤卫队》，一支《铁道游击队》。心情好就吹“赤卫队”，心情郁闷就吹“游击队”。他来吃早点，一碗豆腐脑儿，三根果子，最后喝一碗豆浆。女人说：“你很会生活。”他抬头笑笑，从口袋里掏出白毛巾在嘴上擦了又擦。他是一个干净人，身上那套不下身的衣服已经洗得由蓝变白。同事常逗他：“给你介绍个对象啊。”他把口袋从里往外翻出来，意思是说他没有钱。同事就佯装去解他的铺盖卷。他瞪着眼睛拦住了，见他那着急的样子，同事们开心地散了。

　　他总去那摊上吃早点，认识了女人的孩子金铃。周末的早上，金铃会来帮妈妈干活。因为起得早，她还有点儿犯困，可一见了哑巴她就精神了。哑巴一吃完早点，她就缠过去，一定要听个曲儿。金铃总说：“咱要住一块儿就好了，天天晚上能听你吹口琴。”孩子一句无遮挡的话，惊了两个大人。哑巴怔怔地坐在那里，一口气叹得悠长。女人也是，油条在锅里已经变焦变黑了。孩子的话怎能当真呢！孩子的话怎么就不能当真呢？

　　有的时候，一些路过的人从瘸女人的摊边过，看了哑巴和金铃的风景还打趣：“这三口之家的日子不错嘛。”这句话像是祝福，也像是证明，只是说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被说的人在想什么。或许他们也在等待。

来源：快乐老人报

作者：于德北

编辑：黄上润